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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7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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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這兒也太清凈了些,還沒補上小丫頭使喚麽?是嫌新來的姑娘們不懂事,還是想念阿珠、阿曜?”

敖寸心午睡才醒,迷瞪瞪的,打著哈欠略盡地主之誼,親手把寢殿唯一的甜食端來招待弟弟——倒不是她有心,而是發現自己的口味不知何時已變了,竟不再鐘愛這些甜膩松軟的食物。“氣色不錯嘛,看來的確用心練習我教你的無量訣第二式了。”

敖烈原本懊悔自己忘了避諱“阿珠”這種令人傷心的敏感詞匯,但見姐姐竟把從前最不肯讓的零食留給自己吃,感動得喜形於色,忙順著話道:“一練三載,我體內的黑蓮之力只剩下從前的二三成,再練一年就能徹底祛除了。這無量訣真是世所罕見的神術,姐姐苦幹三年,把滅世黑蓮遺留在西海的魔息全都化掉了,還幫我和大師兄找到了第十六顆舍利子,功德無量呢。哎,姐姐還會繡花?”他用眼神挑向桌上繃著圓環的帕子,“給我外甥的?”

敖寸心正懶洋洋地以手支額由著他絮叨,聽到這聲“外甥”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,睜大眼睛瞪著那個口無遮攔的出家人,“我三年沒見你姐夫了,哪兒來的外甥?這是給小玉的啦,沈香媳婦!”

“噢,我還奇怪怎麽繡著火焰花紋,與西海水性不合,原來是送到華山的。聽說你隔三差五就帶上西海特產去華山,姐姐對三聖母一家真是用心。”

敖寸心正神思低落,一點也不想理他,瞅了瞅自己辛辛苦苦繡的花樣,臉色愈發難看——哪有火焰?歪是歪了點,瞧不出是狐貍尾巴麽?

“姐姐不問我為何前來?”

“哦,照你這意思,有事才來,沒事就不來了唄?”

敖烈懷疑今天敖寸心吃了帕子,主要是把帕子上的火焰吃了,一說話就燙人。“姐姐誤會了,絕無此意,絕無此意,我來是有大事相告。”

敖寸心纖眉一挑——自家同胞兄弟哪點都鶴立雞群,唯獨愛賣關子這條與她八字不合,於是故意擺出一副“愛說就說,不說拉倒”的態度——“嗯哼?”

“三姊夫在天牢關了多久?”

“按下界的時間,三年零六個月了,都夠生出一個哪咤啦。”相思苦,大約經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,提起時不過輕描淡寫,個中滋味早已不願多言。

敖烈緩緩點頭,捏起一塊甜得膩人的點心小口吃著,“無天果然還是沒變,是個一心樹道的純粹之人,吃了我那麽大的虧,依然這般輕信。雄心滔天,奈何心性過直,絕非深謀遠慮的謀算之才,難逃一敗。”

敖寸心忍下一記白眼,“這和你姐夫坐牢有關系嗎?”

“有,要緊得很。三年,就這短短三年,無天就相信天廷真的拋棄楊戩這元悍將了,這不,妄想重新將勢力拓展到靈鷲山以外,結果被三姊夫率大軍乘虛而入,那場面,稱得上抱頭鼠竄。”

“楊戩已經出動了?”敖寸心震驚當場,“何時的事,怎麽現在才來告訴我?”

敖烈溫雅一笑:“姐姐見諒,行軍打仗兵貴神速,尤其重在出敵不意。大事未竟之前,我不能洩密。這一戰雖難以疾攻而下,但定能傷及黑蓮宗的元氣,他們終究大勢已去了。”

“如此甚好,心思總算沒有白費,無辜受累的凡人也可過上太平日子了。他怎麽樣?可有受傷?何時回家?”

敖烈酸了:“我剛從前線回來就直奔姐姐這裏,姐姐怎不問我是否傷著?”

敖寸心忙滿臉堆笑地把點心往敖烈嘴裏塞,“三弟行事最穩妥不過,豈會拿佛門大事當兒戲?在這樣要緊時刻親自送信兒,自然是行有餘力啦。所以,你姐夫到底何時回家呀?”

“唔……”敖烈艱難地把滿嘴甜點咽下去,齁得嗓子疼,再也不敢亂吃飛醋,“我主要盯緊諸位師兄弟這邊,天廷那邊的部署我其實只略知皮毛,好像主力還是李天王的派系,三姊夫只負責突襲這類的技術活。此次一擊而中,不會立即故技重施,應該能有幾日空閑,八成會選擇擠時間回家看你吧。”

敖寸心瞬間樂得合不攏嘴,像是又覺得當著敖烈的面這樣喜上眉梢怪不好意思的,故作矜持地掩口,“嘻嘻,你們這仗打得游刃有餘嘛,居然還有‘休沐’。”

“姐姐此言差矣,事實恰恰相反,收拾偌大一個黑蓮宗遠非一日之功,戰爭已持續了好幾年,眼下這一仗只是持久戰的延續,當然,但願也是收尾。既是持久戰,弦就不能從頭繃到尾,繃得過緊必然會斷。”

眼看敖寸心已經開始歡天喜地地收拾行李,敖烈這個客也不好再坐下去了,原本還想問她討些梅花酒吃,卻不得不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。

回到楊府,敖寸心將仆役重新招回來,一連忙了兩日,齊心協力把裏裏外外都整理了一遍,連哮天犬的狗窩都換了新的。她滿心期待這幾天夫君回家,當晚由於忙得疲倦早早就歇下了,唇畔始終噙著甜甜的笑意,臨睡前卻恨恨地想:哼,限你三日之內出現,要是敢誤了,我就再也不理你!

隆冬的夜晚濕冷難耐,即使是仙體也難免在熟睡懈怠之時受到自然氣候的侵襲。敖寸心許是覺著冷,睡夢裏拽緊被子往一個溫暖的懷裏鉆了鉆,懷抱裏的淡淡冷香熟悉入骨。那是一種清冽獨特的體香,由深厚的內家功法自然散發,譬如晨曦朝露,總是染著暗夜初陽的氣息,足以融化掉她一生一世的眷戀。

“嗯?”敖寸心被莫名其妙誤入其中的懷抱碰醒,往後蹭了蹭,好像一時沒能明白自家床榻上怎麽突然多出一個物件。

“吵醒你了?”

隆冬夜話

“吵醒你了?”

楊戩的聲音單獨聽起來,可以與夜色燈燭之類的意象完美融合,都是那麽沈暗而幽邃,深處又透著一股低調的力量感。他說話不疾不響,但敖寸心幾乎是被嚇清醒的,心臟狂跳,小臉騰地熱了起來,低頭直往被褥裏埋,絢爛的歡喜已在心底招搖過市。

一別三載有半,他終於回來了,全須全尾地突然就回來了。

鳥雀不聞的冬夜裏,彼此沈默一陣,敖寸心的臉色忽而沈了下來——楊戩身上一丁點戰場上的血腥味都沒有。他可不是這麽細心體貼之人,可見回家以前多半去過別處。

好嘛,您老大爺久不歸家,我辛辛苦苦盼著,盼得白頭發都快出來了,你卻鄭重其事整理儀容先到別處逛了一遭,就算是去靈霄寶殿也沒見你這般重視過啊,真是豈有此理!

敖寸心使勁翻了個身,背轉過去不理他,“我生氣了”的意思已經傳達得很直白了。身後那人窸窸窣窣地湊了過來,用有力的臂膀將她摟住,把頭埋在她清香的青絲間。敖寸心不滿地扭動了一下肩膀,背心被什麽東西硌得一痛,原本不想說話的,轉頭問:“揣著什麽呢?”

楊戩從衣襟裏取出一個半截秀竹狀的翠玉小盒給她瞧,不等她接在手裏細看,就主動打開了蓋子。敖寸心坐起來借著楊戩頸上銀飾的一丁點光澤費勁地分辨,大約是口脂,也不知如何抽出時間弄來的,心下不免感動。

楊戩安安穩穩躺著,一聲不吭地用指尖沾了點脂膏,點在敖寸心唇上,仿佛夜裏能看出顏色似的。敖寸心也就不說話,品味著口脂裏摻的香粉氣,只覺細膩清雅,在凡品裏算極上乘的。離開娑婆谷的這五六年裏,她在凡界走動得既多且廣,於此間風物格外喜愛,漸漸感到大隱隱於市的妙不可言,沒想到他竟會註意到她這點小小的喜好。他的手指由於經年動武而顯得骨節格外分明,失去了原本細長的優勢,否則能比敖烈的手還好看些。他仔仔細細沾勻了口脂,將指尖染餘的送到自己唇邊舐凈。

起風了,風吹不透上好的窗紙,徒留嗚嗚咽咽的聲響近在咫尺,搖曳了滿窗樹影。她的心在混亂的風聲沈得很靜,靜得恰似他綿穩的呼吸。他輕輕一拉她的手臂,她就毫無防備地向他倒去,沒有重心地滾在他的懷裏。楊戩翻身壓住她,拿唇瓣去蹭她口上的胭脂,呼吸裏都浸入了香粉的甜味。

“傍晚的時候,我去西海提親,不巧你不在。”

敖寸心融化在他專心致志又淺嘗輒止的吻裏,卻絲毫沒有妨礙思路的明晰,“打仗辛苦,你好不容易能稍作休息,何苦跑這一趟?等了近四年,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。”

“我想到什麽就馬上去做,因為世道艱難,朝不保夕,指不定哪日就……”

“越說越沒個體統。”敖寸心忙捂了他的嘴。

好,不說這個。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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